■ 劉江會

　　AI是重塑商業教育的關鍵力量，成功的策略不是抵制，而是適應。其一，以商科課程內容的重塑，彌合傳統商科教育之憾。其二，以商科教學方法和教學手段的革新，填補傳統商科教育之闕。其三，以商科教育學科壁壘的突破，消弭傳統商科教育之弊。其四，以商科教師的轉型，矯正傳統商科教育之失。其五，以商科人才的人文精神養成，化解傳統商科教育之患。

　　隨著人工智能逐漸滲透到商業的每一個角落，從數據分析到決策制定，從市場營銷到供應鏈管理，AI正深刻改變著商業的運作模式和未來趨勢。在此背景下，商學院需要回答這樣三個問題：其一，AI時代需要什么樣的商科人才？其二，傳統的商科教育能否滿足AI時代商科人才的需求？其三，如何重塑AI時代的商科教育？

　　AI時代需要什么樣的商科人才

　　AI時代需要具備AI技術與商科知識的復合性商科人才。AI時代對商科人才的需求發生了顯著變化，不僅要求他們具備傳統的商科專業知識如市場營銷、財務管理、組織行為等，還需要掌握與AI技術相關的技能和素養，比如精通Python、R等編程語言，能夠設計和開發AI算法，包括機器學習、深度學習、自然語言處理等。

　　AI時代需要具備數據驅動決策能力的商科人才。AI時代的商科人才不僅要精通數據分析工具，還要能夠從大量數據中提取有價值的信息來支持業務決策，也就是說需要商科人才具備數據驅動決策的能力。

　　AI時代需要具備創新能力與跨界融合能力的商科人才。在AI時代，商科人才需要具備創新能力，能夠不斷嘗試新的方法和技術，勇于探索未知領域。同時需要能夠在不同領域之間游刃有余，將看似毫不相干的知識和技能有機結合，創造出新的價值。

　　AI時代需要具備人文關懷和倫理素養的商科人才。每一次重大技術突破都會帶來人類社會結構的重要變化，各色工具相繼亮相，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忽視人本身的作用。人文精神的缺失，將導致人迷失在工具中，成為“工具之工具”。愛因斯坦曾說：“徒有專業知識，只不過像一頭訓練有素的狗，而非仁人君子。”因此，AI時代需要人文提供價值尺度、倫理規范和關乎人類前途命運的發展方向。人文精神的培養不僅有助于商科人才在技術應用中保持清醒的頭腦，確保技術的合法、合規和道德使用，還有助于人認識自身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AI時代需要具備批判性思維和持續學習能力的商科人才。AI時代，信息量呈爆炸式增長，批判性思維能夠幫助人們篩選出有價值的信息，避免被海量信息所淹沒或誤導。同時，AI技術日新月異，不斷推動著商業環境的變革。商科人才需要通過持續學習，不斷更新知識和技能，以適應新的技術環境和商業模式。

　　傳統商科教育無法適應AI時代的商科人才需求

　　然而，傳統的商科教育可能無法適應AI時代的商科人才需求。問題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傳統商科教育之憾：教學內容與AI時代對深諳數字技術與商科知識的復合型人才的需求之間存在落差。AI技術的快速發展要求商科人才不僅具備扎實的商業基礎，還需掌握數據分析、編程技能及AI應用等前沿知識。但傳統商科教育側重于傳授經濟學、管理學、市場營銷、財務管理等基礎商業知識和技能，過于專注商科專業知識的深度，導致學生技能單一，無法適應快速變化的商業環境，難以滿足市場對復合型商科人才的需求。

　　傳統商科教育之闕：線性決策人才培養模式與AI時代強調的數據驅動、智能決策相去甚遠。傳統商科教育更適合在因果關系明確的環境中，具備線性決策特質的商科人才培養。但傳統商科教育的這種線性決策導向的人才培養模式，忽視了AI時代商業決策中的不確定性和復雜性，不符合AI時代數據驅動的非線性智能決策模式的內在要求。

　　傳統商科教育之弊：學科孤立與AI時代復雜多變的商業環境大相徑庭。傳統商科教育學科間合作相對有限，課程設置和教學內容較為獨立。而AI時代要求商科人才不僅具備商業智慧，還需深度融合計算機科學、工程學、心理學等多領域知識，以應對復雜多變的商業挑戰。然而，傳統商科教育的孤立狀態限制了學生跨學科視野的形成，缺乏與新技術領域的有效結合，導致培養出的人才技能單一，難以應對復雜多變的商業挑戰。

　　傳統商科教育之失：傳統“教書匠”與AI時代的“智慧型教師”存在霄壤之殊。傳統商科教師多扮演知識傳授者角色，依賴講授與案例分析，與AI時代要求的知識結構更加多元、能夠運用AI工具技術輔助教學、實現個性化教育的智慧型教師相差甚遠。因此，傳統商科不改變教師的“教書匠”角色，就無法適應AI時代個性化教育培養創新型人才的需求。

　　傳統商科教育之患：倫理和社會責任教育缺位與AI時代倚重“向上向善”商科人才的需求不適配。AI正深刻改變著我們的生活和工作方式。然而，技術的快速進步也帶來了一系列倫理和社會責任問題。例如，數據隱私泄露、算法偏見、就業替代等。這些問題不僅關系到AI技術的可持續發展，還關系到社會的公平、正義和穩定。商學院作為培養未來商業領袖和管理人才的重要機構，必須重視AI倫理與社會責任。然而，傳統商科教育往往忽視這些方面，導致學生在面對新問題時缺乏相應的倫理素養和社會責任感，難以培養符合AI時代需求的“向上、向善”的商科人才。

　　AI時代商科教育的重塑：融AI以智、馭AI而強

　　AI時代的來臨，傳統商科教育之憾、之闕、之弊、之失和之患，使得全球商學院都意識到商科教育必須重塑。正如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院長Erika所言：商學院要在保持傳統優勢的同時，積極擁抱AI帶來的變革機遇。AI是重塑商業教育的關鍵力量，成功的策略不是抵制，而是適應。

　　其一，以商科課程內容的重塑，彌合傳統商科教育之憾。在AI時代，商科教育的課程內容更新是適應新時代需求的關鍵。全球主要商學院都在進行課程內容的變革，重點開設以下幾類課程：

　　（1）AI基礎課程：全球范圍內包括哈佛大學商學院和芝加哥大學布斯商學院在內的頂尖學府，已經開始增設“AI基礎”和“生成式思維”等課程，這些課程旨在為學生提供AI技術的基礎知識和應用能力。

　　（2）數據科學與分析類課程：數據是AI技術的核心。據統計，全球數據科學相關的職位需求在過去五年內增長了150%，這表明市場對具備數據科學技能的商科畢業生的需求激增。

　　（3）機器學習和深度學習類課程：作為AI技術的兩大支柱，機器學習和深度學習已經成為商科教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課程內容通常包括算法原理、模型訓練和商業應用案例分析，以培養學生的模型構建和優化能力。

　　其二，以商科教學方法和教學手段的革新，填補傳統商科教育之闕。在AI時代，商業環境充滿了不確定性和復雜性。因此，應著重培養學生的非線性決策能力，即能夠處理多變量、非線性關系的能力。為此，AI時代尤其要注重培養學生的批判性思維、創新能力、溝通能力和團隊協作能力等綜合素質，以應對復雜多變的商業環境。這要求除了教學內容的重塑外，還需要商科教學方法和教學手段的變革。

　　（1）利用AI技術實現個性化教學，真正實現“因材施教”。例如，斯坦福大學商學院通過AI技術優化課程設置和教學方法，以適應不同學生的學習需求，同時利用AI算法分析學生的學習習慣和能力水平，為每個學生提供個性化的學習路徑。

　　（2）利用AI技術營造沉浸式學習氛圍：在AI時代，全球商學院紛紛借助虛擬現實（VR）和增強現實（AR）技術，創建逼真的商業環境，以沉浸式學習方式增強學生的學習體驗，幫助他們更好地理解真實復雜的商業運作和AI應用，提高非線性決策能力。例如，斯坦福大學商學院創建了虛擬創業孵化器，學生可以在其中模擬創建和管理自己的企業。牛津大學賽德商學院利用VR技術開發了虛擬領導力培訓課程，學生可以在虛擬環境中扮演不同的領導角色，與虛擬團隊成員進行互動和協作。

　　其三，以商科教育學科壁壘的突破，消弭傳統商科教育之弊。為了培養適應未來商業環境、具備跨學科知識和創新能力的復合型人才，商科教育必須打破學科壁壘，實現學科交叉融合。

　　（1）開設交叉學科課程。在AI時代，商科教育的跨學科課程開設顯得尤為重要，這不僅能夠拓寬學生的知識視野，還能通過開設跨學科課程，將技術知識與商業管理理論相結合，培養既懂技術又懂管理的復合型人才。據統計，全球超過70%的頂尖商學院已計劃開設跨學科課程，以適應AI時代的需求。例如香港科技大學商學院開設人工智能與商業策略課程，將AI技術與商業管理理論相結合，探討AI技術在商業領域的應用和影響。

　　（2）加強跨學科合作，打破傳統商科專業界限。例如，斯坦福大學商學院推出“數據科學與決策分析”專業，新加坡國立大學商學院與計算機學院聯合設立“商業分析碩士”項目等。

　　（3）搭建跨學科研究與實踐平臺。商學院與其他學院共建聯合實驗室或研究中心，圍繞AI技術在商業領域的應用進行深入研究，推動科研成果的轉化。例如，哥倫比亞大學成立商業分析和金融科技人工智能中心，該中心是商學院與計算機科學系等多個部門合作的產物，旨在研究金融科技和商業分析的交叉領域。

　　其四，以商科教師的轉型，矯正傳統商科教育之失。AI時代，商學院教師的角色要實現三重轉向：

　　（1）從傳統的知識傳播者轉向學習的陪伴者和價值觀的引導者。即要更多地培養學生自主學習、獨立思考能力和創新思維。借助AIGC技術，教師可以設計問題、提出假設，鼓勵學生利用AI工具搜集信息、驗證假設，從而培養學生的問題解決能力。

　　（2）從傳統課堂威權管理者轉向學習動力激發者。教師應利用AIGC技術呈現生動有趣的教學內容，如通過VR技術讓學生身臨其境地感受商業案例，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和內在動力。利用智能游戲化的學習平臺，將學習過程設計成有趣的闖關游戲，激發學生的競爭意識和學習熱情。

　　（3）從“千生一面”的說教者轉向個性化教育的實施者。借助AIGC技術對學生學習數據的分析，教師為學生制定個性化的學習計劃和教學方案，推送不同難度和類型的學習資源，滿足學生的差異化需求。

　　其五，以商科人才的人文精神養成，化解傳統商科教育之患。具有人文精神的商科人才能夠更加審慎地對待AI技術的使用，確保其在符合倫理道德的前提下為企業帶來最大的利益。同時，他們還能夠積極探索AI技術與人文精神相結合的新模式和新路徑，推動商業文明的進步和發展。正因如此，在AI時代，全球著名商學院已經深刻認識到人文精神在商科教育中的重要性，并通過一系列創新性的教學實踐來強化學生的人文精神養成。比如，哈佛商學院通過開發一系列融合人文元素的商業案例，讓學生在分析、討論和解決商業問題的過程中，同時思考倫理、道德和社會責任等人文因素。斯坦福大學商學院開設了多門跨學科人文課程，如“商業倫理與領導力”“技術創新與社會影響”等，鼓勵學生從人文視角審視商業現象和技術創新。這些舉措不僅旨在培養“向上向善”的商界領袖，也致力于確保AI時代人類商業文明的可持續發展。

　　（作者為上海師范大學商學院院長、教授）

　　（來源：文匯報 作者：劉江會 日期：2025-01-26 ）